血檀大量砍伐的背后責任是否必須由中國木材貿易商獨自承擔？

    進入2017年以來，國際木材市場有關非法木材的涉血檀（Mukula、Kakula）事件明顯熱度升級。盡管在2013年至2016年期間，贊比亞方面屢次傳出發(fā)生在該國中央?。–entral）和東方?。‥astern）的非法走私運輸血檀事件，卻因當時血檀總貿易量有限，并未引起過多國際關注。然而自2016年開始，贊比亞鄰國民主剛果（D. R. Congo）上加丹加?。℉aut Katanga）優(yōu)質血檀的出口量飆升，并且這些珍貴木材的出口運輸須過境借道贊比亞，最終主要從坦桑尼亞達累斯薩拉姆港出海運輸往中國，或者少數從納米比亞等其他國家出海。這樣的情況吸引了更多的非洲當地、中國乃至國際的一些新聞及非政府組織對于相應產生的環(huán)境問題和國家間行政管理問題的關注，就此關于血檀木材采伐與運輸的報道亦隨之大量增加，逐步成為木材行業(yè)新聞的熱點。

    自2017年1月以來，贊比亞北方?。∟orthern）和盧阿普拉?。↙uapula）就屢有血檀運輸車事件所牽著的非法木材問題被傳出。進入3月份之后，贊比亞穆欽加省（Muchinga）與坦桑尼亞接壤的納孔德（Nakonde）邊境就有數量不等的（幾部至幾十部）血檀運輸卡車被扣押的事件相繼被報道。4月6日，有約200輛坦桑尼亞卡車司機協會（Tatoa）的滿載民主剛果血檀原木運輸車在納孔德被贊比亞當局扣留，觸發(fā)坦贊兩國的外交接觸。以上事件的原因一般被贊比亞政府部門解釋為民主剛果的證件手續(xù)不齊全等等。據中國木材商的介紹，3月份，贊比亞當局總共扣押400多輛剛果金過境車輛。

    自今年（2017年）2月底3月初開始，在民主剛果與贊比亞邊境的卡松巴萊薩邊境站（Kasumbalesa border post）有超過100輛（中國木材商確認為200余輛）裝載民主剛果血檀的運輸車不被允許進入贊比亞。由于3月的最后一個星期，贊比亞國土資源部簽署法律文件（Statutory Instrument 31）禁止鄰國的木材轉關并封鎖了卡松巴萊薩邊境站，因此民主剛果一側裝好及做好出口文件的這些卡車（200多輛）滯留在其境內至今。

    據當地華商介紹：

    ——“為了贊比亞已扣押車輛一事，4月10日，民主剛果政府派環(huán)境局官員的及大使去談判，結果是贊比亞政府同意放行在其境內被扣車輛；同時也準許剛果金境內這些已做完出口文件的卡車過境，并就以后的過境行為再進行商談和給予新的政策”。

    ——“可是時至今日（2017年5月初），大部分贊比亞被扣車輛已經完成文件核查。依然沒有放行。兩個多月的扣押，每天的滯車費滯柜費，木材商根本無力承擔。贊比亞政府一再拖延的行為實在讓人忍無可忍。更可氣的是贊比亞總統(tǒng)口口聲聲所謂的嚴懲一切亂砍濫伐，禁止一切破壞森林的行為。贊比亞很多運輸商怨聲載道，運輸商告訴我們，贊比亞總統(tǒng)本人的運輸車隊在禁止期間，他的運輸贊比亞血檀的車隊暢通無阻，可是沒有任何國際組織調查此事”?！⑨專嘘P贊比亞高級官員（總統(tǒng)、國土部長等）可能卷入血檀走私的事件事實上已經被該國的贊比亞監(jiān)察人（Zambian Watchdog）記者于2017年4月4日所報道，在本平臺（木材地理）2017年4月13日發(fā)布內容中有所介紹，并且已經受到國際非政府組織（NGO）的關注。

    ——“剛果（金）（即民主剛果）更是苦不堪言。從去年12月份開始，剛果（金）的政府腐敗行為上演一輪又一輪，每個月來一波人大搜查，搜刮一遍走人，打著政府旗號過來檢查是否合法操作，實則都是敲詐勒索。木頭人真是苦不堪言。就連上次去贊比亞談判事宜，剛果（金）政府官員在這種有辱國恥事件上還要狠狠宰一頓。每輛卡車支付1 000美金才可放行。結果也是他們中飽私囊，無所作為，不斷的敲詐勒索，打著去談判的旗號，沒見他們跟進一下事態(tài)。帶著女朋友住五星級酒店，每天吃喝玩樂。

    ——“小卡（即民主剛果現總統(tǒng)約瑟夫·卡比拉·卡班戈）更是不視察民情，悄無聲息的對中國木材商實施大抓捕，更是讓人心寒。他不知道在他的手下，貪污腐敗到何種程度。中國人該交的砍伐稅，植樹造林稅，罰款等都落入那些腐敗官員囊中。甚至在贊比亞還未放行之前，剛果（金）車輛打算卸柜避免很多滯車費，可剛果（金）那些狗血的官員也變本加厲扣押車輛，不給錢不放行”。

    ——“這次東窗事發(fā)，倒霉的又是中國買家。中國人在這里受到的屈辱和不公平待遇沒有任何人站出來說公道話，不問青紅皂白，對中國人實施大抓捕，而且被抓捕的華人大部分從未涉及血檀生意。我們華人做的是生意，買木材沒有少給一分錢，出口沒有少交一分稅，做的也不是瀕危物種，也不是你們口中的紅木，血檀并未真正列入紅木，血檀只是非洲原始森林里數百品種中的其中一種，而不是像你們口中所說的摧毀森林，破壞生態(tài)環(huán)境”?！安坏貌徽f這次小卡的行為很不明智，首先他應該強制贊比亞總統(tǒng)放行被扣剛果過境車輛，這畢竟關乎一個國家的尊嚴，國際法上也沒有一條證明贊比亞扣押剛果過境車輛合法合規(guī)。等此事解決完，再來嚴懲國內血檀交易鏈條上的貪污腐敗官員，及出臺一系列正規(guī)條例，讓所有木材商有理可循，有路可走，而不是不問清事實，對中國在這邊的投資商進行大抓捕，讓中國投資商對這個國家失去投資信心，小卡應該去調查民情，中國人在這里給底層的老百姓帶來了多少就業(yè)機會，解決了多少人的溫飽問題”。

    就以上在非洲華商所發(fā)表的言論，我們在此作一些評論：

    1. 血檀（mukula）的砍伐是否引起環(huán)境破壞？ 血檀，學名是Pterocarpus tinctorius，中文名染料紫檀，另有大量異名，如金毛紫檀、變色紫檀、降香紫檀、斯托茲紫檀等，均與之為同物種。血檀分布于在非洲大陸的中南部有一種被稱為米揚博林地（Miombo woodland）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中，這個生態(tài)區(qū)域覆蓋著約27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橫貫從坦桑尼亞、莫桑比克、津巴布韋、馬拉維、贊比亞、剛果民主共和國南部至安哥拉的廣大地區(qū)，即從印度洋沿岸一直擴展到大西洋沿岸，其范圍還包括了納米比亞東北角的卡普里維地帶和博茨瓦納部分地區(qū)，并一直延伸到南非北部。

     米揚博林區(qū)樹種具有多樣性，最常見喬木樹種是格木Erythrophleum africanum，尤貝豆Julbernadia paniculata，短蓋豆Brachystegia boehmii，準鞋豆Isoberlinia angolensis，安哥拉紫檀Pterocarpus angolensis，異態(tài)木Uapaca kirkiana，美木豆Pericopsis angolensis等。染料紫檀P.tinctorius呈現零星分布。

     由于目前中國木材商在主要血檀產區(qū)的目標樹種僅為染料紫檀，故被部分觀點認為不存在對森林的明顯破壞，甚至相對木炭獲取等，顯得微乎其微。就此我們認為雖然從森林樹木砍伐比例上可以這樣簡單認為如此，但是因為目前并不清楚每個物種在其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地位和作用，因此短期內的大量采伐單一物種確實屬于對環(huán)境的破壞行為。并且由于樹木砍伐時大量人員進入森林，相應產生的噪音及為獲取食物而產生的“叢林肉”（即捕殺野生動物行為）現象均不可避免產生對環(huán)境的干擾。由于木材被獲取時只取主干，其他部位被丟棄于林區(qū)，血檀砍伐甚至還存在砍樹皮和邊材行為，因此所有這些被丟棄部分均可能使林區(qū)火災和疫病頻率增加。

    2. 血檀樹種是否屬于紅木？

    如果依據國際管理，往往紅木類木材指代Rosewood，而染料紫檀（血檀）不屬于Rosewood范疇。但是依據中國國家標準《紅木》（GB/T 18107-2000），染料紫檀（血檀）雖不位列所列舉的33樹種之中，但卻完全屬于紅木范疇，因此鑒于中國的紅木需求在世界該類貿易中的地位，應當認為血檀貿易屬于紅木貿易的一部分。

    3. 血檀大量砍伐的背后責任是否必須由中國貿易商獨自承擔？ 由于中國國內對于紅木的需求旺盛態(tài)勢已經持續(xù)了十幾年，而這項消費經濟產生的生產規(guī)模已經在部分地區(qū)形成支柱產業(yè)，各類媒體以此為報道新聞大力宣傳，甚至收藏協會和木材協會也是以之炒作乃至生存的狀況隨處可見。這就是國內貿易商就是在國外獲取這類木材的動力，因為整個產業(yè)鏈都存在經濟利益。

    因為出產紅木的國家大多經濟落后，政府管理水平低下，貪污腐敗司空見慣，因此中國貿易商與之打交道就不可能避免使用非常規(guī)手段。最終這些國家的政府級別官員分享其中利益則毫不稀奇。而在政局不穩(wěn)、信譽缺失或者打擊異己等的情況下，往往會把所有責任推到有錢而無權的中國人身上，這一點確實十分不公平，雖然中國確為最終消費國和產業(yè)鏈末端，但是作為事情的整個來龍去脈，當地政府的作為絕對難辭其咎。我們認為，雖然大量砍伐木材有著很大的負面作用，但是確不應當將所有責任推卸給其中的一個團體承擔。因為染料紫檀目前不為CITES公約管制，所以就此事件所采取的態(tài)度，除需要參考所在國森林法規(guī)，亦當參考國際間貿易協定，有理有據地維護中國人在海外的人權及財產權，并保證最大限度的不受侵犯。雖然打擊野生動植物貿易走私十分必要，但是在法律對此并沒有完善的情況下，隨意監(jiān)禁及關押中國人的行為如成為慣例則是一件非常令人遺憾的事情。

    4. 中國國內的協會機構及世界非政府組織團體應采取更加切實有效地措施解決實際問題 多年來，中國國內一些木材協會和收藏協會團體只對木材價格行情及所謂保值增值或者制定所謂的標準等話題課題感興趣，當環(huán)境團體提出建議時，往往視而不見，甚至進一步以所謂“稀缺性”加強紅木炒作氣氛，因此沒有作出任何為行業(yè)良性發(fā)展的實質性工作。結果造成了目前國際公約管制物種越來越多，中國貿易商在賺錢的同時在國外卻屢遭敲詐和欺凌，這確實與國內這些所謂頭頂光環(huán)的“大家專家”徒有虛名、只想從別人的好處中分一杯甜羹，實則平庸無奇的現實是分不開的。

    CITES公約往往只能不斷靠擴大管制范圍來暫時解決危機，但是即使在各國的CITES機構，同樣可能出現腐敗行為，這一點已經在非洲及印度有所反應，世界主要非政府公益組織應當對此予以重視。

     另據2017年5月4日贊比亞盧薩卡時報（LT）報道，該國副總統(tǒng)伊農戈·維納夫人（Mrs Inonge Wina）在訪問英國倫敦智庫列格坦研究所（Legatum Institute）時，要求美國和平隊（American Peace Corps）來贊比亞參與保護血檀樹種（Mukula）的行動。她認為和平隊應協助贊比亞政府保護環(huán)境和林業(yè)資源，這樣可以改善農村社區(qū)的生計和恢復能力，并表示贊比亞政府將提供必要的人力協助。此前，美國駐贊比亞大使埃里克·舒爾茨（Eric Schultz）承諾鞏固與贊比亞及其政府的雙邊關系。

     最后，我們認為，不管國外政府選擇如何打擊某類貿易，并選擇與哪個第三國合作此類事項，中國的貿易商和政府在應對一些事件時應做到有理有據有節(jié)，將真實的情況反應出來，以保護自身合理的利益不受侵犯并制定一項長期應對策略，這不僅是對環(huán)境、國內產業(yè)的負責，同時也是維護自身人權所必要的工作。非洲國家往往是高機遇伴隨高風險，因此中國人的投資更需要理性，政府亦當予以合理指導，并在必要時期行駛維護權益的行動。